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城南旧梦

2019-05-28 南京工会 540次

 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
父亲是老城南人,记忆中的老家宅子是座三进的院落,青砖墙,黑瓦,在现在的来凤街一带,一条窄窄的小巷,青石小路,两边皆是青苔。进巷右手第二家就是父亲的家,说是第二家,其实那时两家最少隔着几十米,两扇黑漆大门对开,门上两个铁环,门槛是一条整的青石,约有40厘米高,小时候的我每次到门口都会有莫名的兴奋,爬上来,跳过去,像翻山越岭后的自豪。我并未在老宅真正住过,听父亲讲,大概是在几个月大的时候,有一次父亲出差,外婆去了武汉,我实在无人照管,便被送回老宅,交给我当时已经年近九旬的曾祖母和父亲的二婶照料一段时间,当然,对于这一段,我毫无印象了。老宅分三进,结构一模一样,两边各两间房,后面是个天井院子。第一进住的是祖父一家,二、三进分别是祖父的二弟、三弟。我的记忆限于第一进的房子和院子,对院子的印象尤其深刻。右边是一棵很粗的榆树,树径足有30厘米,整棵树到了春夏遮阴避日,院里一片清凉。这树很奇怪,树干有一半都枯了,每每冬天觉得这树死了,年年春天却发出新芽,枯萎的树根烂了一个洞,那个树洞没有多大,却深不见底,家里的洗衣、淘米水一直往里倒,从来没有漫出来过。关于这棵树还有一个故事,也是父亲讲给我听的,我的祖母住在树旁的房间,生下我大伯后,大伯总是哭闹生病,后来没办法,曾祖母找来位算命先生,那位算命先生看了半晌,说那棵树太久了,树根一直延伸到了祖母房间的床底下,砍掉树自然就好了,家里人舍不得砍树,问有没有什么其他办法,后算命先生给大伯起了个小名“树宝”,据说从此大伯就好了,也不哭闹也不病了,故事不知是真是假,不过大伯活到了80高龄,是兄弟仨中最高寿的。院子右边有口井,井旁砌了鱼池,几十尾金鱼游来荡区,不知多快活,小时候最喜欢夏天在井边打水,井水清冽冰凉,倒在手上脚上肆意无比,为这,挨了多少骂,现在想来倒是怀念不已。关于老宅的事情还有不少,听父亲说,我的曾祖父在1937年12月13日那天,在回家的路上被日军用刺刀刺死,当时的下浮桥一带尸横遍野,过了两天,祖父、叔祖父在后来的二机床厂附近找到曾祖父的尸体,偷偷背回家,却无法葬到祖坟,埋在了家中最后面的院子里,连墓碑都未曾立,多少年后,老宅子拆迁,一夜之间夷为平地,父亲和堂叔曾回去找过,却是再也找不见了。曾祖父的名字刻在南京遇难同胞纪念馆的纪念墙上“吴庆华”。

童年最深的记忆是父亲牵着我的手,一边走一边给我讲各种事,倒不都是故事,都是随意的想到哪讲到哪,却是我一辈子都忘不了的,其实这习惯一直保持着,大了以后是我挽着父亲的胳膊,三十多年,我都喜欢有机会就和父亲到处走走,边走边聊,哪怕一起去个菜场、去个超市我也愿意,跟父亲谈天说地,真是幸福的回忆。父亲走了十年了,老宅子,包括我小时候住过的地方早已不复存在,偶尔,我会一个人去以前的地方看看,回忆……想念……